這處與張仲景的居所離得不遠,中間只用猗猗挺挺的喬松翠竹隔開,書舍隱在一片茂密的翠色之中,當真秀雅得不似在塵世,屋中更是氤氳了一片微苦的墨香,竹架子上壘了卷卷簡書,叫華佗這個不會認字舞墨的,甫一踏進去便覺暈頭轉向。
他往后退了一退,想將張仲景的手掙開來,那錦衣玉食的小公子的力氣自然是比不過他的,然而那人轉頭看了他一眼,眼神淡淡的,卻讓華佗莫名有些發(fā)怵,他后撤的步子停了下來,又聽那人微微皺著眉道:“乖一點,跟我過來。”
這錦衣小公子說的話讓華佗覺得有些不對味兒,但他向來心大,在心中想著或許是方才沒了分寸,叫這小公子生了氣。
他自小在外面討生活,懂得適時服軟的道理,便訕訕地跟了上去,張仲景在前頭走了幾步,忽而默不作聲地往后伸了手,華佗腦子里還沒想明白他是要自己干什么,身體卻先動了起來,把手搭到那小公子的手心里,被人握著牽著走了。
等到被人牽到書案旁時,華佗才終于覺出了不對味兒的地方——敢情這小公子是把自己當狗了,他自己也傻了吧唧地也跟條狗似的乖乖聽話,當真是腦子昏了。
他這么一想,當下就覺得自己被牽著的那只手都是燙的,便攢著勁兒把小公子的手甩開了。那力道讓張仲景一怔,旋而回身看他,只道:“怎么了?”
照著華佗平日直來直去的性子,定是要直截了當?shù)貑柹弦痪洹澳闶遣皇前盐耶敼佛B(yǎng)著玩了?”,但依著這小公子同樣直來直去的性子,多半還真就點點頭,說一句:“是啊?!?br>
光是在腦子里預想一回,華佗就覺得自己要被噎得說不出話來,只道:罷了罷了,狗就狗吧,好歹這兒有好吃好喝的,不算虧。
他心里想明白了,抬眼一瞧,直直撞上一張俊秀的面龐,驚得險些跳起來——張仲景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他面前來了,漂亮出塵的人兒蹙著眉,手就抬了上來。
小乞丐以為這人又要來摸自己的腦袋,他心里還因為狗的事略略膈應著,便下意識地躲了一回,張仲景的手也跟著頓了一頓。不知為何,華佗在小公子那慣常波瀾不驚的眼中看到了些許失落神色,那眼神叫他莫名心虛起來,只好站得筆直,眼睛也閉得緊緊的,等著張仲景來摸他。
可華佗卻沒等到那只手落到他腦袋上,反而是手背貼上了他的額頭——原來是張仲景見這平日里機敏得跟猴兒似的小乞丐,今日連連呆怔了幾回,怕他洗完澡又吹了風,身子不適,索性測一測他額頭熱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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